天还没有大亮,青莲便起来收拾行李。
屋外,乌寨主乌兰父女、虺终还有腾云已站在院内。
“腾云前辈,您老也要去吗?”
走出房门的青莲,看到腾云拄着他的乌头蛇杖站在那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讶。
“怎么?青莲姑娘是嫌老夫年老体弱,不能长途跋涉了吗?”
滕云眼见她愣神的样子,不由得调侃了几句。
青莲急忙走下竹梯:“哪能啊……您老身体硬朗的很呢,只是我们都去了,寨子中如果有意外,没有您这老将坐镇,怕是不行呢。”
几句话说的滕云嘴角扬起笑容,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你们年轻人去吧,老头子我啊……给你们坐镇后方,顺便把东西备的足足的。”
乌寨主在一旁哈哈笑道:“也就是青莲,换个人说,这老家伙保管要生气了。”
一阵笑声在竹楼内传荡……
几分钟后,一辆吉普车从巴代雾寨中驶离,向着南疆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泛着墨绿色的江水,裹挟棺木的碎屑不断拍打着两岸堤坝,岸边还漂浮着大量翻了肚皮的死鱼。
虽然坐在车上,门窗紧锁,但空气里沤着鱼尸与朽木的腐烂气味还是透过细小的缝隙飘了进来。
“这味道……真难受!”
乌兰坐在后座,忍不住抱怨了两声。
乌寨主呵呵笑道:“我们兰儿天天和草药、虫子打交道,还怕这么点难闻的气味儿。”
“那人家也没有天天闻着死虫子还有棺材板啊,真的是,惯会拿人逗乐的。”
乌兰听到父亲的调侃,立马坐的笔直,“我才不嫌这味道呢,本小姐闻得惯。”
即便是平日里冷清待人的青莲,此刻也忍不住用手掩着自己的笑容。
“好哇,青莲,你也笑话我……”
乌兰余光看到青莲的动作,用手捅着她的痒痒肉。
“兰儿,好了……”
乌寨主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人打闹一番后,出言制止了乌兰,“我们快到了。”
几人的表情再度恢复严肃。
江源的地界到了。
这里虽说也属于南疆,但并不与其他地方来往,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封家常年隐居在此。
“乌寨主,虺兄,那封家……莫非就是观山道人一脉?”
青莲透过车窗,看到周围满是滩涂,成片的沼泽和淤泥中,游出两尾长着绿色鳞片、牙齿尖锐且相貌丑陋的怪鱼,吃惊地问道。
“正是,怎么,青莲姑娘远在茅山也听过封家的名号?”
虺终听到她尖细的嗓音,不免惊了一下,以自己和青莲这几日的相处,她可断非是那种一惊一乍的性格。
“封家寻山倒斗,一手驭尸秘术,天下无出其右者,最辉煌的时候,封九歌一夜探三墓,名动南北,怎么会不知呢。”
青莲笑着说道。
前几年在茅山翻阅古籍的时候,便见到了书中记载有关封家的事迹,只是当时年纪小,师父不让下山,无缘拜会。
今日,正好借着巴代雾寨的事情,一睹观山道人的风采。
乌寨主眼睛望着前方,沉声道:“封家倒斗确实有一手,但那脾气也是真的倔,一旦他们认定的事情,那可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正说着,车子忽然熄火。
虺终让几人在车上等候,抄起弯刀独自下车查看。
不一会儿。
“几位,咱们下来推推车,轮胎陷在泥里了,动不了。”
虺终在车子后面高声喊道。
几人闻言,急忙下车合力推,却发现车子越陷越深,根本没有移动分毫。
“怎么办,这才刚到江源的地头,离封家至少还有七八十公里呢,总不能走着去吧?”
乌寨主一脸愁容,叹了口气。
就在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不远处的江面上,一位老丈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撑着一条小船自对岸划了过来。
“既然车走不了了,我们不如改坐船,反正也是去对面,坐船还方便一些。”
乌兰弯腰看了看,后轮胎已经陷进去三分之一了,仅凭他们四人估计是很难让车子离开这片淤泥地,便下意识的说道。
虺终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担忧:“一路走来,整个撒沱江上别说人了,连个鸟都没有看到,正好在我们的车动弹不了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有些古怪。”
青莲也是在一旁匪夷所思:“如果说是巧合,那也有点太巧合了吧。”
乌寨主看了一眼车,深呼吸了一口,平静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走着去,我们那么多装备就得留在车上,如果进了山发生点什么,不太好应对啊。”
闻言,青莲看了看四周环境,此地荒无人烟,只有远处几只兀鹫在空中盘旋,似乎在寻找着猎物,除了他们四个,活着的只有江面上正在撑船的老人了。
“也只得如此了,不过还是要多加份小心才是,不然在这江面上,一旦他有点什么想法,我们可招架不住。”
随后,虺终便来到岸边招呼老丈:“船家……靠过这边来……我们要过河……”
大概过了几分钟,年迈的船夫吃力地撑着船来到几人面前。
“咳咳……几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们想去对岸,您看……”虺终回头给他指了指陷在泥里的吉普车,“我们的车出不来了,只能求您帮我们一下。”
老丈拿出一个烟袋锅子,抽了几口:“要去找封家?”
四人大为震惊,乌兰脱口而出:“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乌寨主和青莲也已经把兵刃抽出半寸,以预防突发情况。
“不要紧张,老夫不过是一个渔夫而已,只不过江源这个地方,除了封家,貌似也没什么人了吧。”
“老丈,劳烦您老带我们过去吧,去封家实在是有要紧事,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说。”
虺终急忙拱了拱手,一脸歉意看着他,“出门在外,总要加一些小心,舍妹心直口快,刚刚有些得罪,请您不要在意。”
这老汉摆了摆手,拇指扣在烟袋锅子上,猛吸两口,“不妨事,老汉我还不至于跟个黄毛丫头见识,渡你们过去可以,不过……”
乌寨主一听这话,忙说道:“钱自然不会亏待您,但这江面翻涌厉害,您可得保证我们的安全。”
老丈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好说……好说……只要价钱给到位,其他的都好说……”
就在几人与船夫沟通的时候,青莲上下打量着这名老者。
只见他的眼珠有一只是纯白的,很明显是被摘除了,而另一只也有些浑浊,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粗糙的双手上每个关节处都有厚厚的老茧。
船上还有一卷草席,她当下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拦住了准备回车上取东西的三人,扭头说道:“老丈,我看您船上还有一个人吧?”
此话一出,明显看到老者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后又一切如旧:
“呵呵呵……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眼力倒是不错,看你一身道袍,说吧,龙虎山、茅山还是天师府的。”
青莲向前一步,将三人置于身后,眼睛再度看向老者,瞳孔陡然一震,拱手道:“贫道茅山弟子青莲,见过封九歌前辈。”
封九歌?
就那个“一夜下三穴”的封家掌门人?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船夫,怎么也想不到佝偻着身躯,胡须稀少的船夫竟然就是他们要找的封家人。
“那个……青莲姑娘,会不会搞错了啊?”
虺终有些不可置信。
“虺兄,绝对不会错,封家除了堪舆倒斗,驾驭尸体外,还有一项绝技便是破除墓道机关,所以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手上的关节遍布老茧,你们仔细看看他的手……”
众人闻言将目光对准船夫,看到双手的老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呵呵呵……想不到玄虚那个老东西的徒弟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老者摘下斗笠,眯着眼说道:“不错……老夫正是封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