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天塌不下来!”
姚尚青眯着眼睛,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等这一杯茶喝完,他这才开口道:“说说吧,什么事儿?”
“您先看看这份报纸!”
曹光业把手中的报纸递给姚尚青,特意指了指头版头条的《论秦始皇焚书坑儒》
“嗯?”
同样作为多年的礼部官员,而且还能在老朱数次对文官的大清洗中活下来的老家伙,其别的不说,嗅觉还是非常敏锐的。
他和曹光业一样,只看这版面上的几个字,就知道,这篇文章不简单。
等他看完之后,眼中不由就闪过一道精光来。
“呵呵!”
“说的有理有据,其实还算中肯啊!”
姚尚青呵呵笑着道。
“中肯?”
“这是在给秦始皇翻案!”
“大宗伯,这是朝廷之中出了坏人,想要让我大明走秦朝的老路啊!”
“之前发动民夫修建从京城到云南的官道,耗费了多少民力,如今这条路才刚刚建成,前几天我就听到风声,朝廷又有意想要修从京城到北平的官道,而且还要同步疏通大运河。”
“自唐末乱战到如今几百年的时间,大运河早就已经堵塞的不成样子了,想要疏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不亚于重新挖掘一遍,哪是说干就干啊!”
“还有修建官道,这不是妥妥的秦始皇当年修建驰道的行为吗?”
“秦朝因为耗费民力过甚而亡,隋同样如此,如今我大明刚刚结束兵祸,休养生息才几年时间,难道又要走前朝的老路不成?”
“曹郎中慎言!”
姚尚青看曹光业上来就要给这件事定性,而且还要把大明比作二世而亡的秦朝和隋朝,他脸色立马就是一变。
“曹郎中,我从洪武六年开始做官到现在,明白一个道理,在事情没有真正明朗之前,切记不要过早的下定论。”
“还有,你想要对这件事发表意见,首先要想的是自己的分内事做好了没有?”
“莫要自己身为官员的本分之事都没有做好,就去管别的闲事。”
曹光业闻言脸上顿时就焦急起来。
“大宗伯,这哪里是什么闲事啊!”
“我辈读书人,看到有人祸乱朝纲,想要把朝廷的大政往错误的地方引,难道不应该站出来仗义执言吗?”
“若你不站出来说话,我也不站出来说话,那朝堂之上不是要被奸佞小人占据了吗?”
听到这位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演讲,姚尚青的脸色却是不由就有些莫名。
“曹郎中,你先别急!”
“我来问你,你又如何证明人家这报纸上说的是错的,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呢?”
“你对秦汉时期的真实历史了解多少?”
“你真的知道秦始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呃……!”
听到姚尚青这一连串的发问,曹光业顿时就呆愣住了。
说实话他还真了解的不多,这篇申论之中很多的人名他都不知道是谁。
但秦始皇乃是暴君,秦朝乃是暴秦这不是公认的事情吗?
有人想要改变秦朝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这难道不该阻止吗?
看曹光业一时间呆在了那里,姚尚青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容道:“曹郎中,我劝你想要为某件事情发声的时候,最好是先了解清楚这件事的始末,否则是很容易被人当抢使的。”
姚尚青说到这里,突然语气一转,问起了和这报纸之事毫不相干的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曹郎中是山西人,乃是洪武二十六年考上的进士,我说的可对?”
“没错!”
“这有什么问题吗?”
曹光业疑惑问道。
“曹郎中这几年回过老家吗?”
“可知道如今老家中是学文的多还是学理的多?”
姚尚青又问道。
“这……!”
“倒是和父亲通过几次书信,父亲说,如今理科蒙学已经在县里开了好几个,家里很多晚辈都选择了理科的道路。”
曹光业道。
“呵呵!”
“老夫也是北方人,家里同样也是这个情况。”
“虽然如今南北分了榜,但在科举之上,我北方录取的考生数量依然只有江南的三分之一,反倒是科学院理科招收的博士,我北方招收的人数还要多一些。”
“再加上那所谓的朱熹的四书五经,本来就是南宋文人自嗨出来的东西,我们北方之前根本就是不学,也根本就不屑一顾的。”
“之前是因为大家想要做官,而朝廷只认朱熹批注的四书五经,我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学,如今有了另外一个选择,大家自然就不想要去学那些经学,转而去学更看得见摸得着的理学了。”
曹光业闻言不由就点了点头。
“大宗伯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和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啊?”
“呵呵!”
“那你可知这几年科学院的博士学成之后,最终走入仕途,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姚尚青笑着点了点手中的报纸问道。
不等曹光业回答,他便继续道:“便是你口中这些修路、疏通大运河,营造宫殿、治理地方,甚至是建造各种水利工程的活儿。”
“正是因为朝廷愿意折腾,愿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搞各种各样的工程,才有科学院那些博士的未来,若是真按照江南士绅那一套,与民休养生息,什么也不搞的政策,科学院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反过来说,当初朝廷成立科学院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考虑未来要走当年秦朝的治政之策,而不是儒家那一套了。”
“而且政策的转变其实已经有好几年了,朝廷这几年可不只是建了一条公路,还有各种各样的作坊,单单炼铁作坊从去年到今年一年时间,就增加了一百二十座,还在不停地建造大海船,建造船坞,但你看到国家有民不聊生的现象吗?”
“这……!”
曹光业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心里在这一瞬间,只感觉大受震撼。
“大宗伯,秦朝的治政之策到底是什么?”他看着姚尚青,不由问道。
“呵呵!”
“这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啊!”
“你想了解,便自己去找书读去!”
“好了,我还有事儿,拿着你的报纸自个回去研究去吧!”
姚尚青一甩袖子,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意思很明显,这是端茶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