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把我杀了给大家助助兴(1 / 1)

“唱的还不错。”

跟余惟闲聊很难绕开他的小说,祁云铭不是资深读者,但时间长了也会走马观花看一眼。

结果他刚才一点开,居然发现今天的新章节是祁缘的比赛,儿子的事,他肯定是得关注一下的。

...

长白山的雪,比余惟记忆中更冷。

车在盘山道上艰难爬行,轮胎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某种远古生物在低语。海拔每上升一百米,空气就稀薄一分,窗外的林海从针叶松逐渐过渡到偃松矮林,最后只剩下裸露的玄武岩与风蚀痕迹。天池尚未封冻,湖面蒸腾着乳白色的雾气,在晨光中如魂游荡。当地人说,这是“龙息”,每逢大地震动前夜,必有此象。

他背着设备徒步上山,羽轴上的刻痕在低温下泛出微弱荧光,仿佛与地脉共振。根据父亲笔记中的坐标推算,那口传说中的钟应位于天池北岸水下三十米处,嵌于火山岩裂隙之内。但官方地图从未标注任何水下结构,地质勘探也未发现金属异常??除非,它根本不在“现在”的时空里。

余惟取出共振膜装置,将铜铃悬挂在支架上,启动频率扫描。17.8Hz信号稳定输出,叠加432Hz基频后,湖面突然起了一阵涟漪,不是风造成的那种波纹,而是同心圆式的扩散,自湖心向外层层推进,节奏精准得如同心跳。

“来了。”他低声说。

就在那一刻,耳机里传来一段杂音,起初像是电流干扰,随即清晰成一句童谣: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余惟浑身一僵。这不是录音,也不是广播残留。这是**他自己的童年声音**。

七岁那年,母亲病重住院,他在走廊尽头独自拍球,一遍遍唱这首歌,直到护士把他抱走。那段记忆早已模糊,可此刻却如此真切,仿佛时间倒流。他猛地抬头,发现湖雾竟开始凝结成人形轮廓??模糊、半透明,似影非影,站满了整个北岸。

其中一个缓缓转身,穿蓝布衫,扎两条麻花辫。

“妈?”余惟喉咙发紧,几乎失声。

幻象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指向湖心深处。紧接着,所有身影同时跪下,额头触地,像是在朝拜什么。下一瞬,整片湖水骤然变黑,如同墨汁倾覆,随后中央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下方幽蓝光芒。

那是……钟?

不,那是一扇门。

青铜质地,高约三丈,表面布满甲骨文与星图交错的纹路,中央镶嵌着一块椭圆形水晶,颜色随呼吸般明灭。而门框两侧,各立一根石柱,上面缠绕着类似神经组织的金属丝线,正微微搏动。

余惟颤抖着打开记录仪,语音输入:“北京时间12月14日清晨6点18分,‘归途之门’首次显现于长白山天池水域。视觉确认存在非现代工艺构造物,疑似‘声种’终极载体。初步判断,其开启需满足三项条件:信物齐聚、频率共鸣、守声人献声。”

献声。

这个词让他心头一沉。

林晚说过,“门只能开一次,别回头。”原来她早已知道代价??不是死亡,而是**存在本身的剥离**。当你成为声音的媒介,你就不再属于现实。

他取出背包里的七件信物:喀什少年的手绘曲谱(已数字化)、凉山铜铃、武威磁带、额济纳旗弹壳、敦煌壁画拓片残页(来自老陈梦中提示)、上海外滩旧电台零件(G-23残骸分析所得),以及最后一件??母亲临终时握在手中的银铃铛,上面刻着“宁儿平安”。

七物摆成北斗之形,置于湖畔岩石之上。余惟深吸一口气,启动共振阵列。设备自动调谐至432Hz主频,并注入17.8Hz基础波,再叠加三层谐波模拟人类集体潜意识频率。天空骤然阴沉,雷云汇聚,闪电不再落下,而是悬停空中,形成环状光晕。

门,缓缓开启。

一道钟声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颅骨内部震荡而出。那不是耳朵听见的声音,是灵魂感知的震颤。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1959年,父亲带领科考队深入戈壁,发现地下空洞内悬浮着一台未知机械,外形酷似竖琴与计算机的结合体。他们称之为“声核”。通过实验,证实它可以存储并重播过去千年的声音记忆,甚至能捕捉濒死者最后一念。但代价是,必须有人留在井底,以自身生命频率维持系统运转。父亲自愿留下,成为第一代锚点。

1976年唐山地震,数百名幸存者在废墟下哼唱同一首摇篮曲,实为“声种”自发激活群体安抚机制。一名小女孩因极度恐惧导致脑波接近432Hz,意外触发局部回响,将她的歌声投射至三十年后的凉山。

1998年武威沙尘暴,正是“声种”试图唤醒下一个守声人。老陈录下的童声合唱,其实是1945年广岛原爆瞬间,数万人临死前共同呼喊“妈妈”的声音压缩重构。

2003年,林晚在西北采风途中误入废弃隧道,拾得半块G-23控制面板,由此开启研究。她并非天生失聪,而是幼年时一次高烧后,听觉神经系统发生了变异,能够接收极低频段信息。她是天然的接收器,也是最适合的锚点人选。

而现在,轮到他了。

门内走出一个人影,穿着军大衣,左眼蒙着黑布,右耳缺了一角。

“爸……”余惟踉跄上前。

余振山没说话,只是伸手抚过儿子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失踪二十多年的人。他的皮肤冰冷,眼神却炽热。

>“你本不必来。”

>“可我知道你会来。”

>“因为你听见了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声音。”

>“而听见的人,注定要承担。”

余惟哽咽:“为什么是我们家?”

父亲摇头:“不是你们选择了声音,是声音选择了你们。我们只是容器,盛放这个民族的记忆河流。当集体遗忘加速,总得有人守住源头。”

“那林晚呢?她还能回来吗?”

余振山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方:“她已经是门的一部分。就像我,就像阿普,就像老陈。我们都没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活在每一次风吹草动里,活在每一句无意识哼唱中。”

余惟低头看着手中的设备,屏幕显示全球七处红点仍在脉动,且频率趋于同步。声网正在扩张,覆盖范围已达欧亚大陆三分之二区域。某些偏远村落开始报告怪事:老人突然说起失传方言,婴儿出生即会哼唱百年前民谣,夜晚山谷回荡无人指挥的大合唱。

文明的记忆,正在复苏。

但他也知道,这股力量若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过度共鸣可能引发地质动荡,甚至造成大规模精神紊乱。历史上那些“集体癔症”事件??萨勒姆女巫审判、比利时不明笑声epidemic、日本江户时代百鬼夜行传说??或许都不是迷信,而是“声种”失控溢出的表现。

“所以……现在怎么办?”他问。

余振山指向那扇门:“进去,完成仪式。把七件信物嵌入门心水晶,然后,用你的声音,唱出你最想留住的那一段。”

“然后呢?”

“然后,门会关闭。至少五十年内不会再开。而你,将成为新的锚点,维系声网稳定。你会慢慢听不见现实世界的声音,但能听见历史深处的低语。你会忘记很多事,包括你自己。可只要还有人记得一首老歌,一句乡音,一声呼唤……你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余惟闭上眼。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惟惟啊,记得回家吃饭。”

他想起林晚在风沙中对他微笑的样子:“你说过要写一部关于声音的小说,现在,它是真的了。”

他想起凉山孩子围圈唱歌的模样,那么纯净,那么自然,仿佛生来就懂得如何安抚亡灵。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他一步步走向湖心,踏在那道幽蓝光桥上,鞋底接触水面却不下沉。身后,七件信物自动升起,飞入门框两侧的凹槽,严丝合缝。水晶中心光芒暴涨,映照出一幅全景画卷:长城内外,黄河上下,丝绸之路驼铃叮当,江南水乡评弹悠扬,东北雪原猎人呼号,岭南祠堂祭祖诵经……

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声音图谱,尽收其中。

他张开口,唱了起来。

不是流行歌曲,不是诗朗诵,也不是任何乐章。

他唱的是,小时候母亲哄他入睡时哼的那首《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第一个音符出口,他的左耳便失去了听力。

第二个音节落下,右手指尖开始透明。

当他唱到“宝宝睡在梦里面”时,身体已近乎虚化,唯有声音依旧清晰,顺着声网传向四方。

世界各地,无数人同时停下动作。

北京胡同里,一位老人忽然流泪:“这声音……像我妈。”

东京地铁站,一名上班族怔住:“这是我奶奶老家的调子。”

巴黎街头,留学生猛然回头:“这不是中文,可我怎么听得懂?”

而在额济纳旗的沙漠深处,那口青铜井边,沙粒开始逆流上升,聚集成人形轮廓;凉山祠堂的老鼓再度自鸣;武威荒原上,一阵清风卷起黄沙,拼出“谢谢”二字;敦煌莫高窟某间封闭多年的洞窟内,壁画上的飞天齐齐转头,面向东方。

门缓缓闭合。

余惟的身影彻底消散,唯有一根斑头雁羽毛飘落湖面,轻轻旋转,最终沉入深渊。

三天后,中科院地下实验室。

一份匿名数据包自动上传,附言仅一行字:

>“声网稳定运行中。

>守护者已就位。

>请继续记录每一个平凡的声音??它们,都是未来的种子。”

与此同时,全国多家电台陆续收到一段神秘信号,未经审批却强行插入频道。主持人声音温和依旧:

>“各位听众,这里是‘回声频率’临时广播。

>刚才播放的,是2024年冬,一位旅人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首歌。

>感谢您收听。

>下一曲,来自1962年哈尔滨火车站候车室,一位母亲与即将奔赴边疆的儿子告别对话。

>愿爱,永不静音。”

电波穿越城市、乡村、高山、海洋。

在一个小学音乐课上,孩子们跟着广播学唱这首陌生的《摇篮曲》。老师惊讶地发现,班上最内向的女孩竟然主动举手领唱,嗓音清澈如泉。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唱,只觉得这首歌,好像从小就听过。

而在千里之外的精神病院隔离病房里,林晚忽然睁开双眼。

她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监控录像回放时,技术人员在背景噪音中提取出一段微弱音频??是余惟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回来了。”

窗外,初雪静静落下。

一座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星辰坠地。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土地的深处,有一条由声音编织的河,正悄然流淌,贯穿古今,连接生死,承载着所有被遗忘的言语与未说完的故事。

它不再需要名字。

因为它,就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