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深夜来访(1 / 1)

夜色如墨,陈恪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久久不能入眠。

身旁的常乐早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绵长,一缕青丝散落在枕边,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窗外,秋虫的鸣叫声时断时续,更显得夜静更深。

陈恪轻轻翻了个身,生怕惊动熟睡的妻子。

左肩的箭伤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来得强烈。

"开海..."他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如同咀嚼一枚苦涩的果实。

苏州一战,他几乎为大明扫清了东南沿海最大的倭寇威胁,创造了开海的最佳时机。

然而嘉靖的一道圣旨,却将这一切按下了暂停键。

"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恪无声地苦笑,想起后世常说的这句话。

他原以为凭借战功能够说服嘉靖支持开海,却没想到皇帝更在意的是朝堂平衡与内帑充盈。

"姑爷。"阿大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有一人自称聂豹,前来拜访。"

陈恪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之大惊动了常乐。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陈恪轻手轻脚地披上外衣,借着月光穿戴整齐。

推开房门,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阿大手持灯笼站在廊下,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他刚毅的面容。

"聂尚书?这个时辰?"陈恪压低声音问道,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阿大点头:"老大人独自一人,未带随从,看起来...很是憔悴。"

陈恪心头一紧,快步向府门走去。穿过三重院落,远远便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立在门前。

月光下,聂豹的白发如雪,面容苍老疲惫,与那个讲学上意气风发的大儒判若两人。

"聂师!"陈恪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学生不知您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聂豹勉强笑了笑,声音沙哑:"深夜来访,很是冒昧,子恒还请不要介意。"

"聂师是长辈,何谈冒昧二字?"陈恪侧身让路,"请入内说话。"

书房内,烛火摇曳。

陈恪亲自为聂豹斟上一杯热茶,袅袅热气中,他这才看清老尚书脸上纵横的皱纹和松垮的皮肤。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布满血丝,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子恒,"聂豹啜了一口茶,直入主题,"你应该听说了,老夫要致仕了。"

陈恪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掩饰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聂豹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压而出,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老夫在兵部这些年,亲眼目睹我大明军备废弛,卫所崩溃...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月色。

月光如水,洒在他佝偻的背上,勾勒出一个孤独而倔强的剪影。

"子恒可知,我大明军制积弊已深?"聂豹突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卫所军户逃亡过半,军田被侵占,军械朽坏...这样的军队,如何保家卫国?"

陈恪心头一震。

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明朝中后期军事制度的崩溃,但听聂豹亲口说来,不免还是背起寒意。

"聂师所言极是。"陈恪沉声道,"学生练兵苏州时,便深感卫所兵不堪用,这才另起炉灶。"

聂豹猛地拍案,茶杯跳起,茶水溅在案几上:"正是如此!老夫这些年殚精竭虑,欲改革军制,却处处掣肘。"他颓然坐下,声音低沉,"那些既得利益者,宁可看着大明军队腐朽,也不愿放弃手中利益。"

陈恪看着这位老臣眼中的痛苦,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聂豹并非不知变通的腐儒,而是看透问题却无力解决的理想主义者。

"聂师可有良策?"陈恪轻声问道。

聂豹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小心翼翼地摊开。

烛光下,陈恪看到那是一套精心设计的火器改良方案,从燧发枪到火炮,标注详尽。

"火器,是未来。"聂豹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过,"子恒在苏州已证明,训练有素的火器部队,可抵数倍之敌。"

陈恪凑近细看,惊讶地发现这些设计竟与后世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标准化、模块化、提高射速与精度...

"聂师,这些设计..."

"老夫集数十年心血。"聂豹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然朝中那些守旧之人,视之为奇技淫巧。户部更言军费不足,不肯拨款制造。"

陈恪突然明白了聂豹深夜来访的真正目的——这位老臣不甘心毕生心血付诸东流,要在致仕前找到理想的传承者。

"子恒,"聂豹突然抓住陈恪的手,力道之大让陈恪吃惊,"老夫知你不想结党,可你不结党,就没有人帮你施政。"

陈恪会意,聂豹的话直指他最大的政治软肋——孤臣难成大事。

"聂师的意思是..."

"要结,就结帝党吧。"聂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勋贵、同年,都是你的帮手。甚至心学门人——钱老、王老都视你为徒,现在门人中,都尊你为大师兄。这股力量,你早晚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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