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龙泉辩经(1 / 1)

官道上的晨雾还未散尽,陈恪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常乐掀开车帘,杏眼好奇地望向路边络绎不绝的人群——他们像被磁石吸引般,不断往城西方向涌去。

"赵诚,那些人去哪?"常乐珍珠耳坠随着马车颠簸轻晃。

锦衣卫千户策马上前,飞鱼服的金线在朝阳下闪闪发亮:"回夫人,今日处决囤积居奇的粮商和河道衙门贪官。"他压低声音,"不过都是些小角色...河道总管斩了,管仓太监却只流放;杭州同知掉了脑袋,马宁远反倒升了应天府丞。"

陈恪闭目养神,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常乐绣的平安符。

知乎问题《如何应对政治妥协》下的高赞回答闪过:【当你发现坏人只受到象征性惩罚时,请记住——这不是结局,而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停车。"陈恪突然开口。

官道旁立着块斑驳的路碑,青苔覆盖的"余姚"二字依稀可辨。

远处山坡上,松柏掩映间可见白墙黛瓦的建筑轮廓,隐约有诵经声随风飘来。

"是龙泉书院。"徐渭的青衫袖口从车窗外探入,指向那片建筑,"钱德洪、王畿两位先生正在此讲学。"

陈恪眼中精光一闪。

这两位心学大儒的辩论,在后世思想史上被称为"天泉证道",没想到竟让自己撞上了现场版。

"去看看。"陈恪跳下马车,鸂鶒补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常乐忙不迭跟上,杏红色斗篷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书院前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陈恪拾级而上时,听见门内传来洪钟般的声音: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钱德洪的嗓音像陈年老酒般醇厚,在庭院中回荡。

陈恪悄悄推开侧门,只见数百学子席地而坐,青衿如林。中央高台上,两位白发老者正在论辩,旁边还坐着几位面容肃穆的官员。

"是王畿先生!"常乐兴奋地拽了拽陈恪袖子,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小时候大伯带我来听过他讲学,可有趣了!"

陈恪拉着常乐在角落跪坐,很快被台上辩论吸引。

钱德洪主张"四句教"是阳明心学精髓,王畿却认为太过拘泥字句会失了本心。

两人引经据典,言辞犀利却不失风度,听得陈恪如痴如醉。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零八条:"陈恪在心中默记,"当历史名场面在你眼前展开时,请记住——你既是观众,也是参与者。"

台上辩论渐入佳境,王畿突然拍案:"若按汝言,岂非将活泼泼的心体,变成死守教条的木头?"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譬如赈灾,是照搬《救荒活民书》要紧,还是体察灾民实情要紧?"

陈恪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比喻太妙——就像他在浙江的实际操作,哪次不是打破常规?

笑声未落,钱德洪突然转头,鹰隼般的目光直刺角落:"何人在笑?"

满座皆惊,数百道视线如箭射来。

常乐紧张地攥住陈恪衣袖,珍珠耳坠在阳光下划出细碎光痕。

"学生陈恪,冒昧打扰。"陈恪起身长揖,鸂鶒补服在青衿丛中格外醒目。

"陈子恒?!"王畿猛地站起,手中茶盏"啪"地掉在地上。钱德洪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高台,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陈恪肩上:"好小子!在浙江闹出那么大动静,倒有闲心来听我们两个老朽嚼舌根?"

满场哗然。

学子们交头接耳,有人惊呼"是平定粮祸的陈状元"。

"学生途经余姚,听闻二位先生讲学..."陈恪话未说完,就被钱德洪拽着往高台走。

"来来来!"钱德洪声如洪钟,"这位就是老夫常说的陈子恒!台州保甲法、漕粮改银,哪样不是知行合一的典范?"他转向陈恪,眼中精光暴射:"今日既来了,不妨说说你是如何'知中行,行中知'的?"

陈恪耳根发热。

知乎问题《如何应对突然的公开演讲》下的神回复闪过:【当你被赶鸭子上架时,请记住——真诚比技巧更重要】。

高台上,王畿已命人添了席位。

陈恪整了整衣冠,目光扫过台下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前世在知乎与网友"键盘上论真章"的日子。

那种纯粹的思想交锋,竟在此刻重现。

"诸位..."陈恪清了清嗓子,"学生以为,知与行本是一体。"他指向院中一株老梅,"譬如见梅子而知酸,非尝过不能真知。台州保甲法,正是学生在实践中不断修正..."

台下渐渐安静,连风都停了似的。陈恪越说越顺畅,将现代管理学的循环理论,巧妙包装成"知行互证"的心学观点。

讲到漕粮改银时,他故意抛出个尖锐问题:

"若按圣贤书,当严惩所有贪官。但学生只办了首恶,这是否违背良知?"

场中霎时沸腾。

一个方脸学子跳起来:"当然违背!《大学》云'格物致知',不正应穷究其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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