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打蛇打七寸(1 / 1)

中秋的圆月高悬于京城上空,银辉洒在严府的重重屋檐上,将飞檐翘角镀上一层冷光。

严世蕃的轿子刚转过照壁,他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轿帘,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父亲!父亲!"严世蕃几乎是跳下轿子的,蟒袍下摆带起一阵风,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严嵩正在书房品茶,听到儿子急促的呼喊声,眉头微皱。他放下茶盏,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七十高龄的首辅大人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功夫,但此刻,他那只独眼中也闪过一丝好奇。

"东楼,何事如此慌张?"严嵩的声音沙哑如老树皮摩擦,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严世蕃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连礼都忘了行,直接凑到父亲耳边:"陈恪那小子闯大祸了!当街殴打了欧阳必进!"

严嵩的手指在茶盏边缘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哦?详细说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正阳门大街上。"严世蕃兴奋地搓着手,独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欧阳那蠢货喝多了,说了几句常乐的闲话,被陈恪听见了。那小子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拳脚,把欧阳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

严嵩缓缓起身,踱到窗前。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背对着儿子,声音平静得可怕:"欧阳说了什么?"

严世蕃撇撇嘴:"无非是些陈年旧事,说常乐当年如何如何..."他忽然压低声音,"父亲,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陈恪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按律当杖八十,流三千里!"

严嵩突然转身,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东楼,你太心急了。"

严世蕃一愣,独眼中的兴奋顿时凝固:"父亲的意思是..."

"政治不是街头斗殴。"严嵩缓步走回书案,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案上的奏折,"要置人于死地,需得借刀杀人。"

严世蕃急切地上前一步:"可这次是陈恪自己找死!我们只需..."

"只需什么?"严嵩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又恢复平静,"直接上奏弹劾?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我们严党迫不及待要除掉陈恪?"

严世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独眼中的光芒渐渐冷静下来:"父亲教训的是。"

严嵩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下,示意儿子也坐:"东楼,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陈恪如今圣眷正隆,又有裕王撑腰。若我们贸然出手,反倒显得蓄谋已久。"

"那父亲的意思是..."

"让都察院那帮清流先上。"严嵩啜了一口茶,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欧阳必进虽是我们的人,但表面上与陈恪并无过节。若由我们直接出面,难免落人口实。"

严世蕃恍然大悟:"父亲高明!让那些自诩清流的御史先弹劾陈恪,我们只需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仅如此。"严嵩打断儿子,"关键要看皇上怎么想。陈恪是皇上亲自提拔的人,若皇上执意保他,我们强行动手只会适得其反。"

严世蕃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严嵩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严世蕃后背一凉:"东楼啊东楼,你还是太年轻。"老首辅的声音忽然压低,"皇上可以不想处置他,但皇上极爱面子..."

严世蕃眼睛一亮:"父亲是说..."

"舆论。"严嵩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若满朝文武都知道陈恪当街行凶,藐视朝廷法度,皇上还能视而不见吗?"

严世蕃兴奋地搓着手:"妙!太妙了!我们可以先让御史弹劾,再暗中煽动言官上奏,最后..."

"最后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严嵩接过话头,眼中精光闪烁,"让皇上觉得处置陈恪是他自己的决定,而非被我们逼迫。"

严世蕃突然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可万一皇上还是执意保他呢?"

严嵩的笑容更深了,皱纹在脸上堆叠如菊:"那就给他换个地方。"老首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东南倭患正炽,正缺能臣干将..."

严世蕃的独眼猛地睁大,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高!实在是高!东南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陈恪一介书生,去了那里..."

"生死有命。"严嵩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欧阳必进的伤势如何?"

"鼻梁断了,门牙掉了两颗,脸上怕是会留疤。"严世蕃幸灾乐祸地说,"不过那蠢货活该,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严嵩沉吟片刻:"派人送些补品去,再给他家里送五百两银子。记住,要悄悄送去,别让人知道是我们严府的手笔。"

严世蕃会意地点头:"儿子明白。表面上是慰问,实则是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嘴,别把不该说的说出来。"

严嵩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明日一早,你去找赵文华,让他联络几个御史。记住,要那些与咱们没有明面往来的。"

"儿子省得。"严世蕃起身行礼,"父亲若无其他吩咐,儿子这就去安排。"

严嵩摆摆手:"去吧。记住,此事要做得天衣无缝。"

待严世蕃离去,严嵩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那轮明月。

"陈恪啊陈恪,"老首辅轻声自语,"你聪明一世,却为个女人糊涂一时。这次,老夫倒要看看,皇上还能不能保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