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晚随手抓了一个魔教教徒,点了穴道,仍在没人的地方,换了他的衣服,四处寻找北燕小王子。
作为最重要的宾客,北燕小王子住的地方并不难打听,孙燕晚很快找到了地方,但远远的就看到无数人簇拥着这位小王子,正在引导他礼仪,娜仁吒雅和吉雅坦娜都在旁边,甚至还多了几个魔教高手,毫无任何机会。
孙燕晚转了半日,没找到任何机会,倒是打听出来,今日就是迎亲的日子。
到了吉时,北燕小王子在百余人的簇拥下,向咒珈山上行去,一路上还有不知哪里寻来的鼓乐,吹吹打打,跟民间结亲并无二般。
北燕王庭并无多少礼仪,魔教也没这方面的礼数,故而这些鼓乐,乃是临时找来,虽然热闹,但实在颇不合适两家身份,但不管是北燕王庭,还是魔教都不曾计较。
这次迎亲的典礼,在一处山坳中举行,景色秀丽,原本就是魔教举行各种典礼的地方,甚至历代教主继位,也在此处。
孙燕晚费尽心思,混入了其中,只见到山坳中,早就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依靠一面山壁,山壁上还有几株苍松,宛如天然的亭盖,高台上端坐了四人,一个面皮铁青的老者,穿着一身藏青的袍子,看起来颇有威仪,另外一个笑的甚是灿烂,年纪看不出大小,但却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顾盼之间,周围之人尽皆凛然,一望可知,久居高位。
孙燕晚都不用怎么对号,便可知道,这两个男子,一个是玄冥老祖,一个是魔教教主阳无忌。
另外两人,孙燕晚就比较熟悉了,北燕的王妃,霞光之女,娜仁吒雅和北燕的小公主,草原上的大日金翎,如今天下最年轻的宗师“之一”,吉雅坦娜。
虽然北燕和魔教都不是讲究礼仪之辈,但结亲的繁文缛节还是极多,看着台上的人忙忙碌碌,孙燕晚心头焦虑,他找不到机会,就在山谷里乱撞,无意中到了一个库房,进去转了一圈,发现了甚多绳索。
孙燕晚心头微微一亮,望了一眼山坳的地势,忽然想道:“可否借助长索,直接荡到高台上?
他盘算了片刻,似乎再无它法,偷了一包袱绳索,溜出了山坳外,施展轻功,想要绕到石台的上方去。
此时礼仪到了最后,北燕小王子穿了一身王庭的特色服饰,登上了高台,他头上插了白鹰的翎毛,耳朵上挂了金环,身上是白熊的皮袍,身材倒也昂藏,但生的却十分丑陋,狮面阔口,目露凶光。
在数十人的簇拥下,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倒也有些威仪。
这位北燕小王子名叫乌云苏布德,虽然比不上吉雅坦娜这等天骄之女,但在北燕王庭也是有名的勇士,所有人都看好他,三十岁以后能够晋升先天,未来宗师可期。
北燕王庭没有大琅的太子,究竟哪位王子能够在日后,继承王庭,全看北燕之主的口头钦定,以及各部落的支持。
这位乌云苏布德小王子,身负武勇之名,才干也算卓绝,名声甚不小,早就被父亲亲口许诺了下一任王位,也深得各部落支持,几乎大多数北燕人,都认为他必是未来大草原的共主。
若是论武功,乌云苏布德远远不及张清溪,但若是论在皇室的地位,十个张清溪也比不过乌云苏布德。
甚至张清溪武功越高,越是出色,大琅皇室的人,就越是会反对。
自古以来,所有的臣子都希望皇帝不管事儿,把权力交给自己。
尤其是原本支持太子,现在支持二皇子的人,早就站在了嵩阳派的对立面,逼得张清溪母子不得不离开雒京避祸,若非有嵩阳派庇护,两母子早就死了,这些人哪里敢相信,张清溪登上皇位不清算自己?
乌云苏布德意气风发,忍不住想起来,在大草原的时候,北燕皇室和龙藏寺的年轻一代,设的武林美人榜。梵拿珈二曾说“北燕王庭九成以上小王子”,倒是并未说谎,乌云苏布德不但参与其中,还是倡导者之一。
他心头美滋滋的想道:“我们排布榜单的时候,阳貂儿便是武林第一美人儿,甚至压过了少禅寺的师姒和吉雅坦娜。”
“当时我就曽发誓,必然要娶了此女,可惜魔教那时候,并不卖我们北燕王庭的面子,我派人几次求亲,都无功而返。”
“这一次北燕和魔教联盟,我又央求父亲出面,还请出了一枚至尊舍利,才算是得到了阳无忌的首肯。”
“如今这天下第一美人儿,终于要归我了。”
阳貂儿稍迟了片刻,也在数十名魔教人物的簇拥下,走上高台来。
此时的阳貂儿,满脑子都是自己那柄被父亲扯碎的扇子,也满心思里头,都是那位贱兮兮,笑嘻嘻,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也说不出浪荡风骚的大琅少年。
她从小就被测出,跟魔教秘传的天魔功不合,被送到了玄冥道人门下,大半时间都在南夏,平生所见年轻男子,虽然也有武勇过人,天赋冲天之辈,但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那位大琅少年。
阳貂儿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知道跟孙燕晚定了三年比武之约,本来要去雒京办事儿,半路上没忍住,跑去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张远桥大宗师的徒弟。
第一次见面,孙燕晚居然识破了她的伪装,两人交手一招,阳貂儿也没想到,自己微微大意,居然还少少受了微伤,被孙燕晚一招水火囚龙伤了肺经,心头极为不服气,所以才有了二次相遇。
阳貂儿本来就是想问问,为何孙燕晚能双手使两种剑法?
她没见过这种事儿,也只是好奇罢了。
却么想到,这个小混账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戏弄她,公然说什么“我师父说过,若是三年之后,你我江湖上道左相逢,斗的棋遇对手,互不相上下,就替我去魔教求亲。”
阳貂儿平生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不成样子,什么“非是故意胡言乱语,实是一见貂儿小姐姐就按耐不住,欲把臂同游江湖的冲动。”
接下来更厚着脸皮做诗,那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居然也还不算差。
阳貂儿其实把这一句,也写了一柄扇子,只是极少拿出来把玩罢了。
阳貂儿本来也没觉得怎样,但谁能知道,此人还能做出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样诗句?
还敢公然大言不惭的说:“貂儿小姐姐,孙某放肆的说一句,你满天下去寻,若有人能做出这一句诗,不用三年后,某随时可把头颅奉上。”
阳貂儿当时也没觉得怎样,但后来她是真知道了,的确全天下,再无一人,及得上此人的文章才华。
孙燕晚不但会试,殿试皆夺了魁头,更被誉为韩轼之后,下一代的文坛领袖,在读书人中的名气之盛,比在武林中的名气大了几十倍。
孙燕晚在文坛的名声,比之当今的几位绝顶在武林中的名声都更加如雷贯耳。
若非是此人后来,忽然就留恋樊楼,还招惹了师姒,阳貂儿说不定,真就忍不住……
阳貂儿心里微微叹息,暗暗念了一句:“此时此夜难为情,真的是难为情啊!”
她虽然听父亲说,孙晚宴在大草原上,袭击过那位小王子,但心里只觉得,他不过是不忿自己被北燕小王子迎娶,跑过去泄愤罢了。难道此人还真有勇气?敢来这咒珈山抢亲不成?
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身边,有娜仁吒雅和吉雅坦娜两位宗师保护,更有数位先天境高手,错非是张远桥大宗师亲来,谁人能杀的了?
阳貂儿倒是不知道,孙燕晚不久前还出过一次手,差点就把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给打死了,北燕王庭觉得此事太过丢脸,也就没有宣扬。
阳貂儿看了一眼,自己即将嫁与的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忽然就心头一阵烦恶,忽然想到:“若是孙燕晚真在这时候来抢亲?”
“我究竟是从,还是不从?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
她很快就轻笑了一声,暗道:“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哪怕再胆大包天,又如何敢来这里?我师父在台上,我父亲在台上,还有北燕的霞光之女和大日金翎,放着一位绝顶,一位大宗师,两位宗师,周围还有无数高手。”
“就算他有大师兄张清溪的本事,也必然不敢来,就算他师父张远桥,也必然绝足不来,就算他们嵩阳派的风祖师,怕也不敢前来……”
“阳貂儿你怎么傻了?”
“居然还生出如此幻想?”
阳貂儿想到孙燕晚,微微轻笑,落在了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眼里,只觉得心头大震,心头狂叫一声:“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我们派的武林美人榜,虽然内部也有争议,但此时亲眼目睹,魔教的小公主,的确比我草原上的大日金翎,更美貌一二分。”
随着负责礼仪之人,连声高呼,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和阳貂儿,被带到了高台上四人的面前,虽然娜仁吒雅和吉雅坦娜身份地位,并不能跟玄冥道人和阳无忌相提并论,但她们两人一个是代表了北燕王庭,一个是代表了龙藏寺,倒也可以坐在主位上。
就在礼仪官高声喊道:“一拜天魔大祖,并诸天神佛,大日女神……”
在这个世界,大琅信奉道家三祖,魔教信奉天魔大祖,龙藏寺信仰诸天神佛,大草原的王庭信仰的是大日女神,故而第一白骨金刚锁心锤,须得把魔教,龙藏寺,草原上的诸神拜全了。
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和阳貂儿并肩而立,两人正要微微弯身……
一个人声音从高空上传了下来,喝道:“天魔大祖不许,诸天佛陀不许,大日女神亦不许……”
“还有我孙燕晚,也不许!”
孙燕晚扯了一条长索,从天而降,飞荡过来,此时身在长绳上,使不出来刚猛的打仙锤,一记如意掌力就拍了下去,孙燕晚有十成十的信心,这一掌下去,就算打不死,也能把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打的吐血。
他已经晋升了一品,还不能一掌重创了这位北燕小王子,那不是白白晋升了吗?
娜仁吒雅和吉雅坦娜都是心头大骇,一起出手,两股劈空掌力,把孙燕晚推的微微偏了方位,孙燕晚心头大恼,暗道:“这两个娘们,好生可恶,这次我要能逃走,必然闭门苦练武功,待得到了大宗师境界,就找上大草原区,活活玩弄死她们两个。”
“不然不能解气。”
孙燕晚偏了一线,没有冲向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却冲向了阳貂儿。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阳貂儿,甚至能够看到这位魔教圣女,自己本来有三年之约的死对头,俏脸上全是震惊,活像是看到了一头大猴子,几乎是下意识探手一揽,抱住了阳貂儿纤腰。
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这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又羞又恼,又复震怒,他在大草原上,虽然听说有人来刺杀,还不怎么放在心上。
重重保护之下,孙燕晚想要见他一面也难。
后来听说这位大琅的状元郎,被撵的小兔子一样,四处乱窜,还嘲笑过,说孙燕晚真是痴心妄想,一个区区平民,如何就思忖跟北燕王子抢人?
什么大琅最年轻的状元郎,不过是个色欲熏心,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妄人罢了。
几日前,真被孙燕晚刺杀了一回,打伤了手指,震伤了内脏,他才对孙燕晚稍微有些畏惧起来,只是仍旧不信,这小子能够干出什么事儿来。
此时,居然见到了孙燕晚,出现在咒珈山,而且公然现身,出来抢阳貂儿。
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见到孙燕晚揽着阳貂儿的纤腰,阳貂儿似乎一身武功都没了,也不反抗,身子软软的,楚楚可怜,顿时大怒,一掌就拍了下去,使上了北燕王庭的密藏三十二相神通:迦梵王蛇相!
孙燕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身二十四条经筋,齐齐发出炸裂般的力量,使出了一招蛟蟒合击,一条腿宛如活过来一般,化为至凶蛟龙,拼着受伤,根本不做抵挡,就是要跟这位北燕小王子,一招换一招,一命换一命。
乌云苏布德哪里见过这般凶悍的打法?
匆忙想要变招,却哪里还来得及了?
迦梵王蛇相对上蛟蟒合击!
北燕的巅峰武学,对上了大琅的新创武功。
双反出手都是毫无保留,结结实实的轰中了对手。
乌云苏布德一招拍中了孙燕晚的屁股,自己被孙燕晚一脚蹴在胸口。
这一脚劲道内敛,全部真气都在乌云苏布德体内爆发,反而没有把这位北燕小王子踢出去。
孙燕晚受了乌云苏布德一掌,心口一甜,喷了一口血,仗着如意乾坤袋奇功的奥妙,把大半掌力化解开,在几个如意窍内兜转一圈,混合在一处,奋起全身功力,再发出了一招狂蟒过海。
这一招却不是打仙锤,而是人魔所创的招法。
孙燕晚创出打仙锤的时候,总想着要绵绵不绝,狂攻不休,宛如暴风骤雨,用连击打出最高伤害。
人魔却没这种算计,就是想要一招就打出最大伤害。
故而单纯以一招的威力论,人魔所创的拳法,威力还在打仙锤之上,只是他的拳法,发了一招,就需要回去,短时间内发不出来第二招,如是功力相当,破绽就太大了,远远逊色打仙锤。
毕竟打仙锤,根基是嵩阳派的金筋玉骨拳,孙燕晚又比人魔聪明十倍,立意上就高明。
此时此刻,孙燕晚能连发两招,已经是侥天之幸,哪里还有机会发第三招?
故而反而是人魔的拳法,更为合适,这一招狂蟒过海亦是腿法,一脚踢下。
乌云苏布德催动密藏三十二相神通防御第一的大雪山相,想要抵挡此招,但一招发出,胸口忽然一闷,这一招威力减弱了一二分。
他几天前被孙燕晚打伤了,刚才跟孙燕晚一招换一招,又被踢了一脚,虽然仗着龙藏寺和北燕王庭的秘传武功,又是内外兼修之辈,硬撑着扛了下来,毕竟是伤上加伤,终于影响到了出手。
孙燕晚这一脚,不但蕴含自己的全部功力,还有一部分从北燕小王子乌云苏布德上一招的迦梵王蛇相借来的功力,此消彼长之下。
这一脚宛如嵩阳山压下,如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乌云苏布德的大雪山相。
若是可以有形容,那便是——雪山崩了!
这一脚踹开了乌云苏布德的防御,正正踢在这位北燕小王子的脑袋上,刚猛无俦的力道,灌顶而下,乌云苏布德的五官,眼耳鼻口,都有殷红鲜血流淌下来,看起来狰狞可怖。
甚至还隐隐有些白色的东西流淌出来……
孙燕晚只觉得一脚,踢的酣畅淋漓,只是他被乌云苏布德阻拦,本来向外荡去的势头被阻,想要趁机逃走,却再也没有可能了。
本来孙燕晚还觉得,万一自己得手之后,借着绳索荡走的力道,上了对面的山头,说不定还有逃走的机会。
他叹息一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无数高手围攻,承受疯狂暴雨。
自己做的选择,当然要坦然面对。
他低头恰好看到了阳貂儿,骨碌碌一双眼睛,似乎有无限多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便是今日丢了性命!”
“也是值了!”
便在此时,两股强横充沛至难以想象的掌力袭来,孙燕晚为了加强轻功,今日没用太乙青灵真气,摸了一下怀里的冰蚕宝扇,还是放弃了取用,反手一掌,准备硬撼当世一代绝顶,一位大宗师的掌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