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观里蔓延着的是压抑的哭声,观中活着之人各个面色惶恐,有人伏在地上低声念叨个不停,没人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如今他们的命已经不在他们的手中了。
人们甚至不敢看向主殿紧闭的房门,他们希望那里面的人可以慢一些想,这不是我们的错,桐庐观存在了千百年,你不能将千百年的罪恶都算在我们这代人身上。
晚风吹凉了冷汗浸湿的背衫,月色牵着影子绕着人旋转,半夜时间便匆匆而过。
做出冲进桐庐观的决定她只用了短短几息,而动手的过程也不过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可为了翻开桐庐观,她已经耽误了好几个时辰。
说不清她到底是格外鲁莽,还是太过仔细。
但最终在日出前,主殿的房门还是被推开了,吱呀的响声让桐庐观的广场上猛地一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那里,恐惧、期待、担忧、慎重饱含各种情绪的目光汇聚到那个年轻女孩的脸上。
她依然很平静,瞳孔漆黑似乎什么都没有。
越过门槛,她来到了广场上被压制的众人身前,她左右看看,最终落在了那个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白子鹤走上前,将那女孩从地上提起拎到了一旁,女孩像是一条搁浅的鱼,玩了命的挣扎,但她太弱小了,在白子鹤手里真的只是一条搁浅的鱼而已。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你要干什么?——啊!”她不断怪叫,还尝试去咬白子鹤。
在这么多人的生死面前,没人会理会一个孩子的撒泼,白化缓步走到姚望舒身旁,他淡淡的开口道:“我等夜审证言证物,已确定桐庐观为魔修之地!所行所做已有违正道,首恶如今已经伏诛,其余人等凡筑基以上者、参与铜炉炼制者、知情而享他人之利者皆为从犯,罪该当诛。”
此话一出广场立刻便炸了锅,一时间哭嚎声、求饶声、谩骂声、自辩声同时爆发而出。
要知道这桐庐观里,大多数人都在筑基以上,因为他们本就是修到筑基,然后通过铜炉典习得“铜炉百炼”,通过这个十不存一的磨难过程,留下的人基本就站在了炼神境的门槛上。
所以桐庐观人很少,眼前这广场上的百十号人,就是桐庐观剩下的所有的人了啊!
“宫主,我还是要说一下,此事我认为对,但做了之后,对宫主的声誉影响可能会很大。”锦袍老天仙犹豫了一二,无声的来到姚望舒的身后开口。
这一杀,便是灭门啊!
而且铜炉之法显然与寻常魔修之法是有区别的,倒不如说,之所以最终决定诛杀桐庐观残余之人,不是因为功法有问题,而是因为这些使用的人有问题。
可这事本身是解释不清的,你便是说了再多,如果功法不是确凿的魔修,灭门之事在外人眼中一定是有待商榷的。
更何况肯定会有人认为,这百十人死都死了,那可不随便你独夫污蔑吗?
他们又不会还嘴!
这桐庐观就像是为血月独夫专门定制的一样,如果你要分清善恶,桐庐里的歹人们死不足惜。
可真的死了,你姚望舒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毕竟铜炉之法无伤心智,无坏天理,甚至其出现也是为了南洲散修的大愿,你说作恶,这百十人你都知晓其生平?难道没有一个是机缘巧合?
望舒宫又怎么证明呢?
理论上唯一的解法,其实是最开始就不要审,直接将铜炉之法和所有桐庐观之人一并化成飞灰,然后咬死这里是个魔窟,但如此做,便还需要连桐庐城里知情者也要杀个干净。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走到此步,其实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桐庐观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必然是有人在给月牧使绊子,要逼着姚望舒背上血债。
“我不在意。”姚望舒回过头轻声道:“为什么你们总是认为我需要在意所谓的声誉呢?”
女孩的眼神认真,眉眼清凉,她早就将很多个人的东西扔下了,她如今背着的是南洲的月亮,对得起南洲,她便问心无愧了。
“宫主。。。大义。”锦袍老天仙看着她,面色郑重了几分。
其实两人说的根本不是声誉,而是归途。
血债累累,归途难行。声誉扫地,难有善终。
姚红儿想要背起南洲的月亮,就没有余力处理其他的东西,什么担忧未来、了结过去都是空话,她能把眼前的月亮背好,便心满意足。
“抗辩者,可自行与身旁修士说,经搜魂之法验证,若从头至尾不知情则免无罪,若从头至尾不参与则只废除修为,保留性命。”白化看着鬼哭狼嚎的众人继续补充道。
这个补充,没有实际的意义,连桐庐城凡人都知道个大概,你在观中修行,难道能完全不知情?每年来那么多散修,一个个痴痴傻傻的就往炉子里跳,你能不知道他们里面有人是被骗的?
“啊!!!”忽然一道人影从地上蹦起,一声脆响,粘稠的火焰在他喉咙里喷涌而出,直奔站在最前面的白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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